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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改革開放征文精選】馬世青:十年緣分與四十年情分
編者按:為隆重紀念改革開放四十周年,展示農業機械化在改革開放中取得的成就和貢獻、遇到的困難和挑戰,弘揚農機化行業人士不懈奮斗、與時俱進的精神風貌,中國農業機械化協會開展了“紀念農業機械化改革開放四十周年”征文活動。活動得到了廣泛響應,各界人士積極投稿,參與活動。經組委會初步審核,決定遴選部分優秀文章加以刊發,以饗同仁。
十年緣分與四十年情分
作者簡介:馬世青
中國農業機械化協會副會長
緣分是一種偶然,是一個機會,往往可遇而不可求,是客觀的、被動的。
情分卻是一種追求,是有基礎、有感情、有目標、有動力、眾里尋他千百度的執著。
我的農機職業生涯就是十年緣分和四十年情分的組合。
(一)
1968年6月,我被分配到黑龍江北部一個農場的農機修配廠學徒。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廠,規模不大,只有20幾個人,但技術力量卻極強,計有:工程師1名、技師1名、八級工7名,工種齊全,包括鉗工2名、車工1名、翻砂工1名、爐前工1名、木模工1名、鍛造工1名,還有1名6級鈑金工。這樣的技術陣容即使在那些大廠也算是相當豪華的,為什么會集中到這個修配廠呢?原因是所有這些技術大拿都有個“歷史反革命”的身份!他們中有的人在偽滿時期當過日本工廠的技術員,有的在“國軍”兵工廠做過工程師。那時正逢中蘇關系緊張,這些人作為“不安定因素”被統一疏散到這個小廠來了。
我**初得到的工種是刨工,一年后換成車工。但很快我擅長空間概念的優勢發揮了作用,用很短的時間掌握了機械制圖的技能。當了兩年并不優秀的工人后,指導員(廠一把手,農場是準軍事編制,相當于現在的廠書記)調我到技術室跟那位工程師學習。
農場有7個營(分場),每個營都有幾臺拖拉機和耕播收的農機具。拖拉機主要是東方紅54和75(鏈軌),以及輪式的東方紅28,還有幾臺蘇聯的老式德特拖拉機,聯合收割機則主要是四平廠出的牽引式東風收割機,后來進了幾臺東德產的E-512自走式聯合收割機。我們修配廠的任務是當這些機械發生故障時派出修理工現場維修,如果有零件損壞,就要趕制出新的零件替換。由于前面說到的雄厚的技術力量,我們廠幾乎能復制出所有農機零配件,甚至發動機的缸體和缸蓋,連附近部隊的坦克零配件都能造!
我在到技術室工作不久,發現故障發生后才缺啥配啥很耽誤時間,特別是一些鑄造件,通常要等湊夠一批才能開大爐。我用一年的時間統計了當時農場所有農機易損零配件名錄,測繪了這些零配件的圖紙,建議廠里按這些零配件損壞頻率在作業淡季提前準備備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地區農場管理局肯定了我的這個做法,并把我的零配件名錄和圖紙推廣到管理局下屬的十幾個農場。
那一帶的農場都是旱地,農機主要從事耕整地、播種和收獲。種植的小麥、玉米和大豆基本都是靠天吃飯,不灌溉,也沒有植保和施肥機械。我看到我們廠那些技術大拿只做些零配件,實在是資源浪費。在場廠兩級領導的支持下,和那位工程師一起,查閱了相關資料,設計了東方紅54拖拉機懸掛的噴霧機,展幅14米,用于灌溉和施液態肥,完成產品后取得了成功。產品被農場局配送到黑龍江西部各農場,我們的修配廠也更名為“修造廠”。后來我們又設計生產了排水泵、釘齒耙,甚至修水渠用的鏟運斗。
到1977年底,農場局根據氣候需要,開始組織研發糧食烘干機,由局機務處長任組長,我任副組長,組里還有幾位剛畢業的工農兵大學生。我對我自己的努力很滿意,認為自己未來就是這樣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下去。我對我因緣而從事的農機修造職業逐漸由陌生到熟悉,再到產生感情,我覺得我的職業生涯應該很清晰了。
但事情并不是這樣,那時我不知道一場偉大的改革開放即將在中華大地如火如荼地展開,她影響著黨,影響著國家,也影響著我們每個人的思想和生活。
(二)
國家醞釀的重大戰略部署我們當然并不清楚,但作為一個邊陲農場的農機職工,我接觸的第一件事是1978年春天參加管理局組織的到東部友誼農場二分場(原兵團三師十八團二營)參觀。那次活動是我人生的一個節點,我在那里看到了引進的62臺套當時世界**先進的約翰迪爾農業機械。據說用這些機械,二營的11000畝地只要20個人就能完成全部作業,平均每人產糧10萬公斤!我的心被徹底震撼了。我意識到我以前為自己的那點成績沾沾自喜,不過就是只井底的蛤??!窗戶打開了,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意識到自己思想和知識的淺薄。
過去我沉迷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放棄了幾次推薦工農兵學員的機會,但這次,我不會再失去,我不能再失去。我參加了1978年的高考,在農場數千名來自上海、天津、哈爾濱的知青中我考了第一名,第二名總分比我低55分。那年是成績公布后填報志愿。此時,我與農機的關系已經由**初的緣分轉換成割舍不斷的情分了。我毫不猶豫地把我們允許報考的四所農機院校填在我志愿表的前四格!后面則胡亂填了一些記不清的志愿。結果,被第一志愿——北京農業機械化學院錄取了。
由于校舍沒準備好,北農機遲至1978年12月開學,我有親戚在北京,提前幾天住在他家,恰好有幸趕上在農展館舉辦的12國農機展,那是對我思想的又一次沖擊。改革開放轉變了我的思想,拓展了我的視野,也重塑了我的思想和人生。
我想讓我的農機職業生涯繼續下去,上一層樓,做更多的事。但我入學時已經30周歲了,有一個三歲多的女兒。古人說“三十而立”,我三十卻剛開始蹣跚學步,我班上**年輕的同學只有15周歲!我的時間比別人少了許多。好在我學的是農機,而當年在那所修造廠我因為工作需要自學了機械制圖、高等數學、機械原理、機械零件等專業課程。感謝學校的領導,他們在改革開放的思想指引下,允許我參加上一年級的各科考試,成功跳級。
三年后,我本科畢業。在畢業志愿表上,我填了南京農機化所,那是我理想中的著名農機科研機構,而且,我的老婆孩子都在那里。我迫不及待地打算去上班。
1982年,國家依然處在改革開放的初期,各行各業都缺少人才。我想成為一名農機工程師,但我的領導不這樣想。學院的黨委書記親自找我多次談話,希望我留校擔任學院團委書記。我申訴了我自己的愿望,我說我想搞專業,領導說沒問題,你當一屆團委書記就讓你搞專業;我說我老婆孩子在江蘇,我想去南京,領導說沒問題,學院負責把你老婆孩子調進來。我沒話說了。作為一名新黨員,我當然應該服從組織的安排。好在領導答應我很快就可以重操農機專業工作。
但是,我一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預測到改革開放的浪潮將會給每個人帶來的舞臺和機遇。團委書記卸任后,我被調入農牧漁業部,先后從事農業高等教育管理、農業科技管理、農村環境和能源管理、國際農業合作等工作,整整干了20年!這些崗位豐富了我的經歷,但卻始終沒有割裂我的農機情節。在羅馬擔任常駐聯合國農業代表的近5年中,我有機會接觸各國農機化發展的大量信息,我想,農機工程師我是當不成了,但也許將來可以做一點農機國際比較研究方面的事。
(三)
2005年底,我結束了在聯合國的工作。這時,我56歲,垂垂老矣。領導征求我退休之前這三四年想干啥,我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農機農墾”。感謝善解人意的領導,批準我到農機化司任巡視員。我在這個崗位上一直干到60歲退休。我20歲在**基層的農機廠開始我的職業生涯,60歲在**頂層的農業部農機化司結束我的職業生涯,自農機始,從農機終,佛家稱之為“如一”或“圓滿”。
退休前夕,領導又找我談話了,希望我能協助領導組建中國農業機械化協會。這一干又是十年。十年中,中國農機化協會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我在協會成立時提出中國農機化協會要始終站在改革開放的前沿,要為行政管理部門服務,為農機從業者服務,為農民服務。要在內部增強凝聚力,在外擴大影響力,自身積聚實力。我認為中國農機化協會與其它協會的不同在于我們是“有爹管,有娘疼”。中國農機化協會由農業農村部直接歸口管理,掛靠在部農機試驗鑒定總站。有爹管著,可以使我們始終在中央改革開放路線的指引下做事,圍繞農業農村部農機化管理司的中心工作開展我們的活動。有娘疼著,可以使我們在開展各項活動時得到各級農機管理部門和推廣鑒定機構強有力的指導和支持。
如果說我**初與農機相遇是一種緣分,是在對農機毫無了解的情況下懵懵懂懂地進入到這個領域的,那么,我**后選擇并全心從事農機則完全是出于對她的情分,我愛農機化,不僅是因為她有意義,更是因為她有意思。在社會發生重大變革的關鍵歷史階段,一個人一輩子能從事一項既有意義,又有意思的工作,是多么的難得。感謝改革開放,讓我看到了這種可能,創造了這種可能,實現了這種可能。
70歲了,與農機打交道已經超過50年了。中國農機化,我和你因緣生情,因情動心,這輩子算是斷不了啦!將來我若是得了老年癡呆,能聽得懂的詞里面,一定有一個是,中國農業機械化!
文章來源:中國農機化協會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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