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麥收時。前幾日,媽打來電話,說
聯合收割機已經進村,開始干活了。我忙問媽用不用回家幫忙,媽在電話那頭輕松地笑著說:“現在的大機器方便多了,不用你回來了!”放下電話,我心里暗自感嘆:現在的農民早已脫離了麥收時節收、捆、運、脫、揚的繁重勞動,“割麥垛垛、累死累活”的年代一去不復返了。
以前,農村的孩子到這時候學校會放麥假,十歲的我也得和家里人一樣到麥地里下鐮,雖然割得慢,可是割麥子講究一個搶字,要趁天氣暴熱這幾天,趕緊收到家里,否則趕上雨天或者連陰天,麥子就“焐”了,所以割麥子的時候全家都要出動。割麥子要趁天色漸明的時候,早晨趕到麥地里時,草葉上還掛著露珠兒呢。往往割了一小會兒我就出汗了,抬起頭看看頭頂上的日頭,還早得很,擦把汗,喝口水,蹲下來再割。到現在我左手食指上都有一道刀疤,那是第一次割麥子留下的。當時的我嚇得哇哇大哭,爹過來看了下,只是從地頭掐了一把帶刺的曲曲菜,用手搓碎了,涂在我的手指上,說了句:“第一次割麥子,誰都得過這一關。”就又拿起鐮接著干了。接近中午,頭頂的太陽愈加毒辣,連空氣都火燙得令人窒息,這時候頭上的汗水流到眼睛里,殺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麥子割好后要及時拉到麥場里,因為初夏的驕陽似火,時間長了麥秸就脆了,麥穗容易掉,那是不少的損失。那時候拉麥子也是人工,一捆捆地摞在板車上,用長繩子綁緊拉到麥場垛起來等著打場。等后來家里買回了牛,拉麥子就用牛車了。爹用兩個齒的木叉往麥捆的“腰子”兩邊一叉,前后手一叫勁兒,一下就把麥捆扔到了車上。我可以作為跟車的高高地坐在麥子頂上,由爹趕著牛車在夕陽里一趟一趟往場上拉。那時候生產隊里就已經有了脫粒機,打好后麥穰垛起來當牲口草料,不喂牲口的則留著燒鍋當引火。美中不足的是雖然用上了電動脫粒機,但保險絲不時地燒斷讓人心焦,還要挨號打場。挨號打場是不分白天晝夜的,輪到誰家打,相鄰的幾家一齊動手,挑麥捆的、抽麥繩的、向脫粒機里塞麥子的、挑麥穰的、接糧食裝袋的,這活默契得一時也不能停,打完一場麥子如同水到渠成。夜里,銀色的月光鋪滿麥場,大人們打完麥子收場的時候,我常常找個松軟的麥垛躺下來就睡著了。
1991年的麥收是很多莊稼人刻骨銘心的一年,我家更是如此。那年爹狠狠心用單干幾年攢下的錢買回一臺
拖拉機和小收割機,實在是因為家里十幾畝麥收的活太重了。機器買回來當天,我跟著爹在地里,看著一壟壟麥子在收割機的轟鳴聲中整齊地倒下,心里那份驚喜難以名狀,再也不用使鐮刀一把把地割麥子了。我高興地對爹說:“這才是機械化呢!什么時候,那種能在地里直接打好粒的收割機到咱這就更好了!”誰想到老天爺不開眼,麥子割完了,沒來得及打捆的麥子還堆在地里,連綿的大雨就下起來了,一直下了好幾天。拖拉機開不進地里,堆在地里的麥子全泡在水里,幾天的工夫,我發現站在麥田里的父親,腰板明顯駝了許多,臉上的胡須平添了許多花白。十幾畝的麥子是全家人一捆捆地抱到地頭的,連著吃了一年的爛麥子面饅頭,又黑又粘,讓我直今想起來都往上反胃。
沒想到,我的愿望竟在幾年后真的實現了。當村里第**臺聯合收割機轟轟隆隆開進村的時候,很多人還是冷眼旁觀。可是很快,人們就被它會割能脫一遍清的神奇征服了。等待收麥子的村民們只要備足口袋和帆布,三三兩兩坐在地頭說笑納涼,一臺大型小麥聯合收割機就轟鳴著“踏浪”作業了。說著話的工夫,幾畝麥子便收完了,鄰居們上前幫忙裝麥子,小麥聯合收割機在村民們的歡笑聲中又重新駛向麥浪,一天割幾十畝麥子不成問題,全村的麥子只用兩三天的功夫就全收完了。
從那以后,麥收真的不再成為大事。隨著這兩年玉米價格的上漲,周圍村里大面積種玉米的人家多了,爹念叨著要買臺電視上那種帶剝皮的
玉米收割機,還報名參加了鎮上的農機培訓班。我上網查了一下,得二十多萬元呢。爹笑著說:“不怕,現在買農機政府還給咱補貼30%呢!退回三十年前,誰敢想種地麥收都是機械化?往后,種莊稼肯定越來越輕松,走這一步不會錯的!”望著爹滿臉綻開的笑容,全家人的心都動了:是啊,彈指一揮間,三十年過去了。對農民來說,對農村的機械化生產來說,改革開放這三十年超過了中國傳統農業上千年的發展歷史,莊稼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后的路,一定會越走越好的!
作者:紅梅
來源:威海新聞網•威海日報
發表于 @ 2008年06月27日 09:19:00 |點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