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莎”夢 ——記新中國第一支女拖拉機隊隊長梁軍 史桂霞 梁軍，在50年代的墾荒隊伍中，聞名遐邇。她是當代中國第一位女拖拉機手，也是廣大 婦女沖破封建枷鎖求得徹底解放，積極參加新中國建設的楷模。 然而，她的事跡和她的名字一樣平凡。 一 1931年，梁軍出生在黑龍江省德都縣鄉(xiāng)村的一個窮苦農(nóng)民家庭。父輩們一年四季總是不 停地忙碌，仍換不來一家老小的飽暖。 1946年秋，黑龍江省干部學校的校長高衡，到德都縣鄉(xiāng)村參加土地改革，看到許多農(nóng)民 的孩子因家庭生活困難不能上學，心中十分不安。他和德都縣縣委書記吳飄萍都是延安來的 老干部，他們經(jīng)過調查，認為農(nóng)村教育落后，除了經(jīng)濟條件外，師資缺乏也是重要原因。于 是，他們共同醞釀創(chuàng)建一所簡易師范學校，為農(nóng)村培養(yǎng)師資隊伍。 他們利用原偽滿開拓團的幾間破草房，動員了幾位鄉(xiāng)村教育事業(yè)的熱心人，于1947年3月 招生開學，定名為“萌芽鄉(xiāng)師”。 消息傳開，震撼了方圓百里的窮苦孩子。也給從未進過學校門兒的梁軍帶來莫大的喜悅 ，她懷著迫切的心情，毅然告別了父母，踏上了她人生奮斗的旅程。 當時，萌芽學校僅有五張桌子，50多名學員都是農(nóng)村的窮孩子，有豬倌、馬倌、童養(yǎng)媳 、還有討飯度日的孤兒。學校有幾把鎬頭，糧食由縣政府供應。校長高衡制定的教育方針有 三條：勇敢堅定，戰(zhàn)勝困難；團結互助，熱愛集體；虛心創(chuàng)造，小處做起。根據(jù)這三條，學 制定為3到4年。一年級每天課堂學習2小時；二年級每天課堂學習4小時；三年級每天學習5小 時，其余時間開荒種地。所以，萌芽學校又被稱為“萌芽農(nóng)場”。 梁軍就在這個半耕半讀的學校里，吮吸著知識的瓊漿，經(jīng)受著延安革命傳統(tǒng)的熏陶，在 艱苦的條件下磨練著自己的意志。 頭一年開荒種地全用鎬頭，工具不夠用只好向農(nóng)民借。后來聽說孫吳有原偽滿開拓團遺 棄的農(nóng)機具，學校便派梁軍他們到孫吳去，在荒山野地里尋找這些農(nóng)機具。 早春的風裹著陣陣寒意，像刀一樣刮著她們的臉，他們像找寶似地睜大眼睛，在樹棵下 ，草叢里搜尋著。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目標，便拼命地往出拽，或用手摳一個個小零件，手指摳破了， 顧不得疼痛。經(jīng)過不懈的努力，他們撿來了車床，發(fā)電機，電線、火鋸和一批汽車零件。老 電工林寶山拼拼湊湊，把發(fā)電機救活了，又把火鋸安裝好，學校便有了第一個加工工業(yè)—— 火鋸廠。而農(nóng)機具卻沒有搭配成功。 下半年，學員增加到100多人。眼看冬天到了，棉衣怎么辦？省政府財政很緊，只批給十 幾匹布，不夠用。校長高衡出了一個主意：把布賣了，買進一批棉花，讓大家學習紡線；用 紡出來的線織土布，再用土布做棉衣。于是，高衡和吳飄萍兩位在延安大生產(chǎn)運動中紡過線 ，織過布的老干部，成了梁軍他們的紡織師傅，全校紡車嗡嗡叫，成了個“紡織工業(yè)學校” 。但因為紡織技術不過關，紡出的線粗細不勻，織出的布厚薄不一，數(shù)量還是不夠用。后來 在省政府的關懷下，才勉強解決了每人一身棉衣。 棉衣解決了，可他們住的破草房卻四處透風，于是，梁軍便和同學們一起，冒著刺骨的 寒風到山上打柴。盡管野外是一片冰天雪地，北風呼嘯，但梁軍他們卻干得熱火朝天，渾身 充滿了青春的朝氣。 在閑暇時，梁軍他們爭相傳看著蘇聯(lián)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卓婭和舒拉的故事 》，保爾和卓婭等英雄人物的事跡，常常使梁軍心潮澎湃，感動得流下淚來。艱苦的生活就 像一個大熔爐，將梁軍他們鍛煉得愈加堅強，他們保持著旺盛的革命斗志；他們懂得只有創(chuàng) 造，才能享受，只有創(chuàng)造，才能進步，學校才能壯大，國家才能富強。 二 冬去春來。1948年3月，萌芽鄉(xiāng)師決定擴建農(nóng)場。需要派一批學員去北安參加拖拉機訓練 班學習。這個消息猶如一股春風，吹開了梁軍的心扉。梁軍早就對電影中蘇聯(lián)女拖拉機手巴 莎羨慕不已，她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夠駕駛威武的拖拉機，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馳騁 ，為改變家鄉(xiāng)貧窮落后的面貌貢獻自己的力量。她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旋風般沖進校長辦 公室，向校長高衡提出了自己的請求。她說：“為什么蘇聯(lián)的巴莎能駕駛拖拉機，而我們不 能呢？同樣都是女同志，我一定要像巴莎那樣，況且，我國歷史上不是也有不少巾帽英雄嗎 ？花木蘭，穆桂英……她們能上戰(zhàn)場，我也一定能夠駕駛拖拉機!”校長見她信心十足，非常 贊賞她這種闖勁，便同意派她和另外兩名男同志一起參加拖拉機培訓班學習。梁軍興奮得一 夜未合眼。 梁軍的“巴莎”夢實現(xiàn)了，但這個夢并不全是春風麗日，前面也有風風雨雨。 她興高采烈地背著行囊來到拖拉機訓練班，全班70多人，清一色的短頭發(fā)，只她一個是 女孩子。沒有單獨的女宿舍，而且，宿舍還是一個大通炕。怎么辦？梁軍只覺得周圍70多雙 充滿疑惑的眼神盯著自己，她理理頭發(fā)，把背包往炕旮旯一扔，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可心里卻暗暗較上了勁兒。她想：雖然我是女的，但我就不信女孩兒不行，我非得學出個樣 兒來為婦女爭口氣。就這樣，她抱定非學好不可的決心，刻苦鉆研。別人都休息了，她還一 個人在整理筆記，模擬操作。遇到難題，就是不吃飯她也要弄懂才肯罷休。白天她和男同學 們一起摸爬滾打在拖拉機上，夜晚點著小油燈學習理論知識。漸漸地，男學員們開始對她刮 目相看了。他們變疑惑為欽佩，他們接納了這個巾帽男兒。共同的革命熱情將他們融為一體 。他們主動幫助梁軍解決技術疑點。經(jīng)過兩個月的努力，在結業(yè)考試時，梁軍終于如愿以償 地考上了拖拉機駕駛員。 當梁軍和另外兩名同學開著省政府撥給學校的兩臺嶄新的拖拉機回到萌芽學校時，歡迎 的同學們一下子把梁軍抬了起來。特別是那些一起在苦水里泡大的女孩子們，她們歡呼著， 興奮和激動的淚水溢滿了眼簾。她們?yōu)樽约旱幕锇榱很姵蔀樾轮袊谝粋€女拖拉機手感到驕 傲和自豪。 這一年的夏天，北大荒敞開她期待已久的胸懷迎接了梁軍她們的機耕隊。黑油油的土地 翻起來了，沉睡了幾千年的荒原蘇醒了，它在隆隆的機車聲中，舒展開自己的軀體，換上了 嶄新的戎裝，接受墾荒戰(zhàn)士的檢閱。 僅一年的時間，機耕隊便開荒3400畝，播種1950畝小麥，收獲1.5萬多公斤糧食。這不僅 僅是幾個簡單的數(shù)字，這是墾荒隊員們邁出的艱難的第一步。這一步飽含了梁軍他們拓荒者 的酸甜苦辣。他們品嘗了拓荒的艱辛與喜悅…… 北大荒的天，是小孩子的臉，一天變三變。剛剛還是熱浪灼人的大火爐，傾刻之間瓢潑 大雨，溫度驟降，涼得人渾身發(fā)抖。拖拉機行駛在荒原上，晴天時塵土飛揚，雨天泥水四濺 ，還打滑打誤，常常需要人來摳泥刮土。一天下來，駕駛員個個蒙塵帶泥，變了模樣。梁軍 更是難辯出她的女兒相。每次作業(yè)，她都要花費比別的駕駛員更大的代價。然而，天生一副 倔強的性格，使她不甘落后。由于居住在草甸子上的窩棚里又潮又濕，梁軍的身上生了疹瘡 ，可她舍不得時間回去治療。疹瘡化膿滴血，她只能簡單地用鹽水清洗一下。鉆心的疼痛折 磨得她夜里睡不著覺，可她仍然一聲不吭，咬牙堅持著。 她們的機車日出而耕，直到天空布滿了星斗才能收工休息。北大荒那茫茫黑夜，閃爍的 群星，目睹了這些創(chuàng)業(yè)者的一副副動人的畫面。 一天深夜，梁軍剛剛進入夢鄉(xiāng)，突然被一陣電閃雷鳴驚醒，外面下起了暴雨。梁軍想起 拖拉機的磁石發(fā)電機還在機器上裝著。如果讓雨淋濕了，車就發(fā)動不起來了。她顧不得披上 雨衣，一頭沖進大雨中，摸黑將電機拆下來，抱回窩棚里，渾身淋了個透心涼，可她卻十分 著急地將電機擦干，心疼地看了又看，那神情仿佛電機是一個無價之寶。 是的，對于梁軍來說，拖拉機就是她的至愛；她把青春的熱血，全部傾注在那奔馳的拖 拉機上，那是她的理想，是她的“巴莎”夢。 盡管開荒的生活十分艱苦，但梁軍的心卻總是熱乎乎的。她為自己從事的新式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 而感到自豪。每當太陽升起時，她們便駕駛著拖拉機咆哮著駛向荒原，在那一望無際的荒原 上便響起了她們自編的拖拉機手之歌： 看，我們的拖拉機， 牽引著鐵犁， 耕起了草原萬里， 我們是生產(chǎn)能手， 開喲!開喲! 開遍祖國大地。 多么豪邁的歌聲，多么堅強的人們! 隆隆的機車帶來了希望，也帶來了收獲。 三 萌芽學校蓋起了新的校舍，有了農(nóng)機具，又有了地和房子，學校的底子漸漸厚起來。高 衡校長決定把學校分成兩個大班，一個叫農(nóng)機班，專門訓練拖拉機手，為當時新興的國營農(nóng) 場培養(yǎng)人才；另一個仍為師范班，為農(nóng)村培養(yǎng)師資隊伍。 1949年1月，梁軍做為新中國第一個女拖拉機手，光榮地出席了在北京召開的亞洲婦女代 表大會。她在會上第一次幸福地見到了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領導人。她的事跡在新聞界引起了 重視，記者作了專訪并寫出了一些有聲有色的報道，影響了周圍乃至全國一大批有志婦女。 她們紛紛寫信給梁軍，表示要向她學習，投身到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中。 1950年3月，萌芽學校舉辦的第一期拖拉機手訓練班開學了。其中又有5名女同志報名參 加。為了使更多的人掌握拖拉機駕駛技術，18歲的梁軍便開始帶徒弟了。她耐心地給女伴們 講解機車結構和一般原理，親自操作表演，手把手地教，總是不厭其煩地回答女伴們提出的 問題。經(jīng)過她的精心幫帶，幾個月后，吳玉珍、陳亞茹等5名女學員都陸續(xù)通過考試，晉升為 駕駛員。 望著女伴們威武的雄姿，梁軍的心如潮水般翻騰，她握著女伴們滿是油污的手，激動地 向大家宣布了一個醞釀已久的想法，她說：“我從刊物上看到蘇聯(lián)有女子拖拉機隊，為什么 我們就不能成立一個中國的女子拖拉機隊呢？!我們是新中國的婦女，要有膽量去沖破封建枷 鎖。男同志能做的事，我們也一定能做好。我的主意定了，希望得到同志們的支持。”她的 話引起了共鳴。她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黨組織的支持和贊揚。 1950年6月3日，對梁軍和女拖拉機手們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萌芽學校舉行了一個既簡 樸又隆重的儀式，宣布中國第一支女子拖拉機隊正式成立，并命名為“梁軍女子拖拉機隊” 。面對莊嚴的國旗和毛主席像，梁軍深感肩上的擔子重了，她激動得熱淚盈眶。她和5名女隊 員舉起右手，發(fā)出了鏗鏘的誓言：要團結廣大婦女投入社會主義建設，要以自己的實際行動 ，為中國婦女爭光!她們在隆重的氣氛中，帶著神圣的使命，駕駛三臺拖拉機，向新的開荒點 駛去。 是的，正如她們的誓言那樣，“梁軍女子拖拉機隊”在隊長梁軍的帶領下，以她們勇敢 ，頑強，堅韌不拔的精神，在北大荒的曠野上，在開荒建場的艱苦斗爭中，同男隊員一樣， 艱苦奮斗，風餐露宿。她們吃的是沒有油水的凍蘿卜條子，玉米子和玉米面，喝的是小河 溝里的水，住的是臨時搭的小窩棚，夜間寒冷，凍得手腳發(fā)麻，只好起來蹦跶一陣，暖暖身 子。每天工作時間長達十五六個小時。“女隊”的精神如星火燎原，燒遍了全國，各地有志 婦女從四面八方慕名而來。北京的劉瑛和劉木芝，都叫著要找梁軍姐姐學開拖拉機，北大荒 敞開胸懷接納了她們。劉瑛先到通北，后到友誼，劉木芝一直找到梁軍的腳跟前，后來由組 織安排到九三農(nóng)場。她們后來都成了機務技術骨干。 內蒙古自治區(qū)婦聯(lián)主席烏蘭派來了兩名蒙古族姑娘——薩仁和索耀爾瑪參加女子拖拉機 隊的學習。索耀爾瑪剛滿18歲，愛唱愛跳，她走到哪里，歡樂就帶到哪兒。薩仁22歲，健壯 得像男子漢，她原名叫開花，女伴們便稱她為“開花大哥”。兩位蒙古姑娘的到來，使女拖 拉機隊更活躍了。經(jīng)過梁軍她們熱心地傳幫帶，她們倆很快便掌握了駕駛技術，為女隊增添 了力量。 有一次，夜里11點多了，梁軍帶著女隊的4臺拖拉機轉移陣地。一個急轉彎后，發(fā)現(xiàn)后面 少了一臺拖拉機。梁軍和田桂珍趕忙回去尋找，聽見100多米遠有人喊叫。天黑地不平，加上 心急，梁軍一下被草絆倒了，猛然發(fā)現(xiàn)跟前有一個毛烘烘并閃著綠光的東西，禁不住“啊呀 ”一聲，田桂珍急忙劃著火柴，便見一只狼猛地躥了出去。拖拉機掉進一個大坑，熄火了。 費了好大的勁才開出來。 艱難困苦的生活磨練了梁軍和女隊員們堅強的意志，她們以驚人的毅力，整整苦戰(zhàn)了一 年零八個月，開出了北大荒一片新土地，也為中國婦女打破封建枷鎖開出了一條嶄新的途徑 。 隊長梁軍，把她青春的汗水盡情地揮灑在北大荒的沃土中，溶鑄在拖拉機威武的身軀里 。她的汗沒有白流。1950年8月2日，萌芽農(nóng)場推選她出席全國第**屆工農(nóng)兵戰(zhàn)斗英雄勞動模 范代表大會的代表。她帶著學校的囑托，帶著大家的期望，滿懷喜悅和激動的心情，踏上開 往北京的火車。到北京后，她把“女子拖拉機隊”在北大荒廣闊田野里開荒生產(chǎn)的情況，把 萌芽學校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辦學，邊勞動邊學習，培養(yǎng)出一批批有用人才的情況，寫了一 份匯報材料；同時把她們努力生產(chǎn)，為建設新中國積極勞動的雄心壯志寫成決心書，一起寄 給黨中央和毛主席。毛主席看后十分滿意，在百忙中題寫了“萌芽學校”的校名。毛主席還 親切地接見了梁軍并為她題詞“生產(chǎn)戰(zhàn)線上的模范”。她們的匯報材料和決心書還在《人民 日報》上發(fā)表了。當梁軍把毛主席的題詞捎回學校時，全校師生和女子拖拉機隊再一次受到 深深的鼓舞。梁軍又被同志們譽為“女狀元”。 由于梁軍女隊在生產(chǎn)戰(zhàn)線上成績卓著，曾先后多次被評為先進集體。這個集體培養(yǎng)和造 就了一批人才和模范人物，他們的先進事跡和作業(yè)照片及連環(huán)畫，多次在《東北畫報》《黑 龍江日報》上報道和刊登。她們成為當之無愧的巾幗英雄。 梁軍的“巴莎”夢，在充滿艱辛的土地上實現(xiàn)著。 常言道：有播種，才能有收獲。 梁軍在養(yǎng)育她的黑土地上，播下希望的種子，灑下了辛勤的汗水，得到了沉甸甸的收獲 。她成了“知名人物”。1950年9月，梁軍被選為黑龍江省第一屆政協(xié)委員，全國勞動模范， 11月份參加了“中國青年赴蘇聯(lián)學習考察代表團”。1951年兩次被評為省勞動模范和省特等 勞動模范。1954年又由組織選送到北京機械化學院深造。 梁軍猶如一股浪花，溶進北大荒的歷史長河中，常常泛起朵朵漣漪。 拼音:liangjun 姓名:梁軍 序號:0029